她听见陆商断断续续地说话,一张嘴全都是血,“为主主人死,阿商心”
话已经说不出来一句,可仍旧冲着她的主人笑。
阿磐极少看见陆商笑。
不知道陆商笑起来的时候,也这样好看。
她笑得凄艳。
也死得安宁。
他们为自己的主人,甘冒虎口而来,不避汤火而战。
她看见范存孝搀住了刺猬一样的陆商,顷刻之间也浑身是箭,“师师妹!”
阿磐的眼泪唰地一下滚了下来。
扔了她假死药的人,死了。
给了她假死药的人,也死了。
他们周身被射穿了无数的血窟窿,任哪一个血窟窿都汩汩往外冒着血花。
屋檐墙头的羽箭还在劈头盖脸地放,黑衣侍者全都挡在他们的主人面前,箭镞与刀剑相撞,撞出了铮然凛冽的响,也撞出四溅的火星子。
血肉之躯可能挡得住那尖利的兵器?
不能。
因而人仰马翻,血肉横飞。
黑衣侍者就如一堵长城,一排排挡着,护着,也一排排全都轰然倒了下去。
阿磐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为什么抑制不住地往外淌,那一双眸子里波涛汹涌,滚滚奔出,决堤而下。
可到底不敢放声大哭,也不敢开口求谢玄。
不敢。
也不能。
人就定定地立在那里,周遭的一切全都听不见,那泪眼朦胧里,只看得见那漫天箭雨里的人。
她不是铁石心肠,她有血有肉,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为师为兄的人在眼前死去,而吝啬的一滴眼泪也不肯流。
那是从前给过她一命的人啊。
那是中山人的君王。
他的人都死了之后,他也就死了。
再不会有人赴汤蹈火,挡在他身前。
谢砚大哭,哭得撕心裂肺。
楼下的人一身血泊,他在那渐渐熄去的火光里冲她笑,丝凌乱,双臂展开,阖上了眸子。
那清瘦的身躯在怀王五年的夜风里立着,立于他死去的人马之中。
那宽大的袍袖在风里鼓荡,鼓荡出惨烈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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