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磐不肯松手,她和孩子相依为命,没有孩子,她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。
她怕一松手,就会用这双手去抱住魏王父的腿,怕一松手,就会开口求她不该求的。
因而不肯松手,不肯。
赵媪眼泪汪汪地哄,“我的乖乖啊,不哭了啊,不哭了,嬷嬷抱,嬷嬷抱不怕不怕”
哄了谢砚,又来哄她,“闺女啊,不看了,听嬷嬷的,不看了啊跟嬷嬷进屋吧”
屋檐墙头的魏武卒又一次张弓拉箭,那吱吱嘎嘎的声响把人心都揪成一团。
揪得就像那顺着弩箭抵进了腰腹里的衣袍,揪得紧紧的,皱得喘不过气来。
捂住心口,强行撑着,也才察觉自己连牙关都在紧紧地咬着。
心里大声地喊,不要!不要杀!不要杀他!
这一夜已经死了太多人,全都堆在了驿站院中,伏尸流血,堆成了高高的小山。
还有一个人活着。
而这个人也就要死了。
她生在中山,长在中山,吃中山的粟米,饮中山的水,临了了,总得尽尽心,总得送中山怀王一程。
赵媪的声音缥缈恍惚,有些听不真切,“不看了孩子要吓坏了好闺女快进屋吧快进屋吧”
她抱紧谢砚,无声地说话,“我送送他。”
魏武卒的箭就要离弦,阿磐的心骤然跳着。
敛气屏息,吞声饮泣。
真想求一句啊,但求王父大慈悲。
却知道死已是定局,因而不敢有半分妄念。
魏王父与中山君的修罗场,从三年开始,至怀王五年,这其中的是非恩怨与纠葛,已经说不出个黑白对错了。
杀一个人多简单,到最后,最为难的不过只有阿磐一人。
魏王父要干什么,便去干什么,她没有什么要埋怨和苛责的。
只盼着楼下的人死就死得痛快一些,不必再受那千钧万担的苦,从此魂归故里,回他的中山灵寿。
若不能,那就化为山间的一缕清风,去真正地做个闲云野鹤。
那倒是最好的。
可。
可月色里的魏王父缓缓抬起了手。
在那铺天盖地的羽箭离弦之前,那白皙修长的指尖就好似那执笔的判官,他抬起了手来,墙头张弓拉弦的声响戛然而止,顿时收了回去。
那被人攥住了的心口蓦地一松,整个人霍然缓过了一口气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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竟不杀了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