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轮明月高悬云端,为大地镀上了一层亮银。
二人服下几枚丹药,恢复了下真气,便又忙碌起来。只是周平身上的伤,一时半会儿却好不了。
陈景和周平哼哼哧哧地喊着号子,把几个小妖的尸体拖向百气炉。百气炉漂在湖面上,随着水波摇动,其中不时传来碰撞声和龟妖的求饶声,一会儿说自己有后续妖兵的情报,一会儿说自己知道几个宝藏,二人置若罔闻。
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好不容易才把这群虾兵蟹将都拖到了丹炉边上,两人躺在炉盖上大喘气。陈景叹气道:“要是我会御物就好了,借用百气炉的力量,一掐法诀就能把这些小妖都收过来,哪还要这么麻烦。”
“那还早着呢,等你筑基了再说吧。”周平懒洋洋地回道。“你准备炼什么丹药?把这一群鱼虾王八一锅炼了,莫非是要炼个海鲜大杂烩?”
陈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,说道:“不,今天专门炖乌龟汤。这些小妖法力单薄,又常吃血食,身上的渣滓比元气还多,有什么可炼的?”
“那咱们费这么大力气把这些小妖拖过来干嘛?”周平怪叫道。
“这个地方没有火源,我当然是用他们烧火的!这只老乌龟壳厚着呢,我要用这几只小妖烧火,把他炼死!坐好了,帮我镇压丹炉,别让它跑出来!”
陈景打出几道法诀,百气炉侧面的几个丹室打开,把小妖的尸体收进去——他现在这点可怜的法力,也只能在这个距离收点东西了,用的还是白气炉的力量。
百气炉有多个丹室,可以同时炼不同的丹药。不过这一次,陈景纯粹是把几个副丹室当做灶台了。
陈景掐动法诀,引动阳火,仍旧散发着淡淡妖气的妖尸逐渐开始燃烧。一些特殊的火焰能克制妖邪,高端点的有太阳真火、南明离火、三昧真火、燧人火,差一点的有五雷火、琉璃火、心火,等等。然而陈景一个也不会。他只能引动百气炉自带的阳火,算是比普通火焰稍强几分,对妖邪略有克制,凑合着用了。
百气炉中还有更强大的纯阳真火,可惜陈景现在还用不了。
“喝!”周平端坐在丹炉上,戊土锤放在腿上,大喝一声,身上显出一阵黄色的光芒,一座高山的虚影在他背后显现。陈景感到周平身形一沉,似乎真有一座山压到了丹炉上。顿时,丹炉稳定了下来,不再随波摇动,连丹炉里传出的撞击声也小了不少。奇的是,丹炉却没有沉到水下去。
这是周平修习的一套法术,唤作“托体同山阿”,乃是引动戊土之力,加持自身,有许多妙用。
熊熊烈焰在炉中燃起。周平问道:“这老龟的血气,不是这几个小妖能比拟的吧?你就真要把它直接炼死,不练个丹什么的?”
“我打算试着炼一炉龟元丹。”陈景答道:“不过,老乌龟看来不太配合,多半是炼不成的。用它练练手罢了。”
周平无语凝噎:“他肯定不能配合你啊!”
“你们这些人族,好狠的心!竟然用我部下的血肉生火,来炼化我!你们物象宗也是名门正派,怎么有如此下作狠毒的行径!”老龟满是怨毒的声音从丹炉中响起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陈景笑了几声,初战告捷,他也不免有几份张扬,顺口答道:“什么叫下作狠毒?不明大义,怪不得只能做个妖!杀你是以慈悲心肠,行雷霆手段,护佑众生。何况,你个乌龟成精,也配和我谈什么下作?真当自己是人了?”
老龟怒骂几声,不再言语。火焰越来越猛烈,老龟发出几声吼叫,苍茫悠远,似乎是从大海深处传出。随即,他在丹炉中左右冲突,更加疯狂地四面冲撞,力道比之前翻了数倍,撞得丹炉又重新摇晃起来。
“陈师兄,老龟彻底疯了,我压不了多久了!”周平喊道。
“无妨,老乌龟大概是用了什么秘法,要拼命了。龟类毕竟和其他水族不同,还是有几分家底的。”陈景端坐不动,“不过,果然是缩头乌龟啊!现在才拼命,不觉得太晚了吗?”
陈景催动真气,尽全力镇压丹炉,同时拼命催动火力。正当他支撑不住,想要向玄真万福上帝祈求帮助时,老龟的挣扎慢慢弱了下来。
“总算是撑过来了,借用神力总是要还的,还是少借的好。”
老龟忽然停了下来。
“唉!”一声叹息从丹炉中传出,老龟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苍老,仿佛已经存在了无穷的岁月。“老祖告诉我,神龟之寿,远胜于其他族类,又是万水所钟的宠儿,自当深潜于海渊,匿形于草石之间,潜心清修,不可与他人争一时之短长。我却仗着几门法术,贪图一时的法力增进,为他人驱使,终究落得今日之下场。”
“可是,如果我不争一时的法力进益,真的能活到现在吗?福兮祸兮,又有几个人能明白呢?”
“福兮祸兮!福兮祸兮!”
老龟忽然散去了护身的妖力,甚至主动配合陈景,将自己的一身元气炼化。陈景不明所以,但也抓住机会,将老龟一身元气聚敛,炼成了三枚龟元丹。
“呼!”至此,陈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。他开炉收取了丹药,抛给周平一颗。
“这龟元丹可是好东西,不仅能拓展经脉,增益法力,还能增加服食者的寿元。这三枚丹药,每一颗能增寿二十年,收好了。”
“不过,这老龟怎么放弃抵抗了,否则,我只怕练不成这龟元丹。他难道要做临终忏悔?不好!”
周平正拿着龟元丹打量,忽然听到陈景的惊叫,连忙转过头看去,却见陈景拿着一副脸盆大的碎龟壳,满脸惊怒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周平赶忙问道。
“福兮祸兮?原来是这个意思!”陈景已经平静下来,他摇头道:“这老龟真是厉害,要不是被我阴了一把,要不是他没料到我有一尊法宝丹炉,咱俩还真收拾不下他!”
“神龟有灵啊!自古以来,就有人用龟壳占卜吉凶。你看这幅龟壳……”
周平垂目看去,只见龟壳上有几道深深的裂纹,贯穿上下。看到这裂纹,周平顿时浑身都不舒服,本该毫无意义的裂纹,却让人从中读出了惨烈和凶险!
“老龟以自己剩余的寿元为代价,给我们算了一卦,而且是必中的一卦。”陈景叹口气道,“福兮祸兮……我们拿到了龟元丹,这就是福。可是祸事必然紧随而来……筑基妖物多半很快就要到了!”
“抓紧时间,做好准备吧!”
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。漆黑的天空中,七彩的光影如梦境般闪烁,如飘带,如蛇,如弓。令人窒息的可怕妖气扑面而来。